即便是遵说明用药，对于儿童，右美沙芬的使用也应该更加谨慎。
5月7日，国家药监局、公安部、国家卫健委联合发布关于调整精神药品目录的公告，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自2024年7月1日起，将中枢止咳药右美沙芬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
右美沙芬，即氢溴酸右美沙芬，用于治疗感冒、急慢性支气管炎、咽喉炎等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少痰咳嗽，是止咳药中的“明星产品”。有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零售药店右美沙芬通用名产品的市场规模，达到2.78亿元。
“尤其在呼吸道传染病高发季，院内右美沙芬的需求量很大。总体而言，其全年处方量在我院所有药品中可以排到前30。”上海市东方医院药剂科主任药师翟晓波告诉“医学界”。但伴随巨大临床需求的是潜在的滥用风险。早在2022年12月1日发布的《药品网络销售禁止清单（第一版）》中，就明确了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禁止通过网络零售。此次进一步被列入“二类精神药品目录”，翟晓波解释，“相当于和安定类药物属于同一管理级别。”右美沙芬为中枢性止咳药物，属于吗啡衍生物，其活性代谢产物通过和位于髓质的阿片样受体结合，抑制延脑的咳嗽中枢，起到止咳作用。在2022年底，右美沙芬曾被《新冠病毒感染者居家治疗指南》列入感染者居家治疗常用药参考列表。
根据“米内网”综合数据库，2023年上半年，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在网上药店的销售额同比增长1099%，位列呼吸系统化药第16位。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是最常见的右美沙芬止咳复方制剂，其中的“愈创甘油醚”具有化痰作用。而按照此次发布的公告，其尚未被一同列入二类精神药品管理。“这可能是因为复方制剂中的右美沙芬含量相对较少，且目前的滥用案例也几乎发生在单方制剂中。”知名药师、原北京和睦家康复医院药房主任冀连梅对“医学界”分析，“但不排除未来监管部门会进一步对复方制剂制定管理要求。”
而针对常见的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如右美沙芬片等，“医学界”查阅发现，早在10多年前，其滥用问题就已经引起学界关注。2010年，美国FDA曾考虑将右美沙芬列为处方药，但最终未能全方位推行。印尼则在2014年成为了全球首个无论是否有处方，都不允许销售单一成分右美沙芬的国家，130种相关药品此后陆续退出该国市场。
我国则最早于2021年收紧监管，当年12月国家药监局发布公告，将右美沙芬单方制剂由非处方药转换为处方药，并对药品说明书进行了相应修订，删除了长期服用无成瘾性和耐受性等相关表述。但在今年1月初，上海大学国际禁毒政策研究中心等机构学者发布了调查报告《我国青少年右美沙芬滥用趋势、成因与管控对策》，该报告指出虽然列入处方管理，但由于右美沙芬仍属于非管制类药品，公众仍可以通过多种渠道获取右美沙芬。现如今被进一步列为二类精神药品，则意味着右美沙芬在获取方面将面临更多限制。根据《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理条例》，第二类精神药品零售企业应当凭执业医师出具的处方，按规定剂量销售第二类精神药品，并将处方保存2年备查；禁止超剂量或者无处方销售第二类精神药品；不得向未成年人销售第二类精神药品。在医院端，“医生开具右美沙芬片等单方制剂处方时，也会更加谨慎，包括按规定处方一般不得超过7天用量，不允许患者‘囤货’，处方条必须妥善保存2年不得销毁等。”翟晓波告诉“医学界”。
近年来，关于右美沙芬单方制剂被滥用的消息时常传出。据“中新经纬”2022年报道，北京高新医院戒毒治疗科自2016年11月收治第一位右美沙芬药物成瘾患者起，每年收治的患者相关患者便持续增加。该科室主任徐杰介绍，这些患者中大部分都是青少年学生，其中三分之一为医源性成瘾。其他人均为长期大量服用药物后身体出现虚弱、器官衰竭、精神恍惚、嗜睡等症状而就医。“江西公安”公众号则在2023年10月发布消息称，江西瑞昌市公安局发现有人在社交软件和短视频平台上发布自己过量服用某药物的视频，服药后这些人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走路东倒西歪，对着空气指手画脚。经过调查，民警发现该药正是右美沙芬片。根据前述调查报告，伴随右美沙芬持续用药的增加，引起的一系列生理过程最终会导致血清素浓度整体上升，这将导致精神与生理上出现不可预测的不适感，且有极大概率导致死亡。调查报告认为，青少年正处于生长发育关键期，身心都在经历巨大变化，极易受到右美沙芬等非管制成瘾药物影响并对其产生依赖。应该建立覆盖线上线下的动态监测和预警系统，严防青少年在非必要情况下接触、不合理使用该类药品。“但相比含可待因的中枢性止咳药，规范使用时，右美沙芬几乎没有成瘾风险，所以此前临床医生在用这个药时，不太会考虑成瘾问题。”翟晓波告诉“医学界”。相关资料显示，右美沙芬初步致欣悦感的剂量约为每公斤体重2.5mg，而目前市面上常见的右美沙芬复方制剂，每毫升约含1.5mg右美沙芬。但即便是遵说明用药，多位专家告诉“医学界”，对于儿童，右美沙芬的使用也应更加谨慎。“右美沙芬的不良反应包括嗜睡、兴奋、精神错乱等，虽然发生概率很低，但一般非必要情况下，也不建议12岁以下儿童使用。”翟晓波说。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儿科副主任医师项云告诉“医学界”，该院儿科并未配有右美沙芬成分的止咳药物，“我们一般不会对儿童进行中枢性的强效止咳。如果用药不当，可能会导致呼吸抑制。”另一方面，“咳嗽是机体正常的生理反射，对于普通感冒，乃至肺炎，咳嗽有时是件好事，有助于身体排出有害物，止咳反而会导致痰液堆积在呼吸道中，不利于康复。”项云说，“此外，咳嗽的原因包括急性感染、慢性炎症、过敏等，盲目止咳也容易掩盖患儿其他症状。”而针对目前药店常见的，此次并未被列入管理的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成分中则同时含有止咳和祛痰两种药物。项云表示，“理论上这并不是很合理的搭配。祛痰的作用是促进痰液排出，这和止咳互相矛盾。”上海新华医院也曾发布科普文章称，祛痰和止咳不能同时进行。冀连梅则认为，复方制剂本身就存在一系列问题，“除了右美沙芬愈创甘油醚糖浆，不少复方感冒药中也含有右美沙芬成分，家长往往难以辨别，若在孩子感冒时叠加使用，有可能出现用药过量的隐患。”上述专家均认为，对于两岁以下儿童，不建议使用右美沙芬止咳。而针对大龄儿童，若出现剧烈刺激性干咳，严重影响休息等，可短暂使用右美沙芬复方制剂缓解症状，并及时前往医疗机构就诊。*“医学界”力求所发表内容专业、可靠，但不对内容的准确性做出承诺；请相关各方在采用或以此作为决策依据时另行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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